编者语:
时光荏苒,斗转星移,医院迎来了八十华诞。悠悠岁月,弦歌绵长。历代先贤辛勤耕耘,传华夏之文脉,承岐黄之精髓,跋涉求索,虔诚奉献,铸就今日之辉煌。回望来路,历史脚步清晰凝重,文化传承绵延不绝。展思将来,贵医人不忘来路、不改初心,秉承“诚於己,忠于群,敬往思来”之校训,精勤不倦、博极医源,扎根沃土、服务民众。从本期开始,本栏目每周三定期推出,讲述院史上诸位名医名家故事,从中汲取经验智慧,凝聚行稳致远力量。
贵医创建之初的院址在三圣宫,三圣宫十分陈旧,破烂不堪,刘备、关羽、张飞的塑像坐在供桌后面的神座里,这是正房。旁边是两厢二层接房,靠近出口是个戏楼,楼下两边是出口。 离三圣宫不远,到了两广会馆,这里更是破烂不堪,大部分门窗都被人偷走了,走进大门是一座二层楼的大戏台,两侧是二层楼的厢房,中间是一个宽阔的公坝,院坝后面是一幢瓦房,两侧房间很宽,可以做教室,后面又是一个小院坝,三面都是二层楼房,破烂不堪,不敢上去,西边有一个荷花池,中间有一个凉亭,后来修成手术室,池四周有平房,也是破旧不堪,都在修缮之中。
修缮前的两广会馆(照片来源: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
1938年,国立贵阳医学院校门(照片来源: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)
未修前大门内(照片来源: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)
建校初图书馆,后改为门诊部和药房(照片来源: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) 现在是四月,看情况需要半年时间可以修好,因此只好等候。每天除了在城外马路上进行军事训练之外,就是三、五成群地去游览名胜古迹。 城西南有黔灵古刹,是个有名的大寺院,极盛时可容纳四、五百和尚。庙址在两山之中一片平地上,山路陡峭,树木参天,一路五步一亭,五步一阁,多处塑有神像,爬上山使人气喘嘘嘘。 城东高山有东山寺,东山比黔灵山矮小些,要爬一个大坡才能到达古寺。东山北侧有个阳明祠,是纪念王阳明先生而修的。并列的尹文忠公祠,虽不大但很优雅,有古树和名花如金桂、月桂等。从东山向东北走,倚山有个水口寺,前面有一个尼姑庙,后面山上有小洞名曰仙人洞。由东北向北走,师大后面有照壁山,在山顶迎门有平面石壁,据说石壁光亮如镜,可以照人,可惜该山已经荒废。 黔灵山的西角,有个麒麟洞,内有尼姑庙,洞内有两座大石,两相蹲立,如一对麒麟。1943年秋,张学良将军的阑尾切除术,就是在此庙内由杨静波老师施行。 上述很多名胜古迹,已面目全非,或已荒废,或遭破坏。五十年以来,贵阳市的确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。 1938年9月,学校开学上课。全校医学生、护士、助产士将近50个班,学生有四、五百人,课程参差不齐,人数最多的是我们班,共有26个学生,下一班就只有5个学生,都是由教务长贾魁煞费苦心理顺的,真使人佩服。大部分女同学住在三圣宫,教室和老师的办公室在两广会馆,这些房子原来都是破烂不堪,只几个月时间就修缮一新,真是奇迹,也令人欣佩。 还有一部分同学仍住在王公馆,我们又租了一个小旅馆,都住双层铺,这一带地方热闹起来了,莘莘学子,三五成群,来来往往,呈现一派新的气象。 当我们去两广会馆上课的时候,每逢晴日,就可以看到沿南明河岸上,摆着一木板一木板的黑酱晒在那里,但很奇怪,并没有什么酱味。后来才知道晒的是大烟,西南的滇黔川的军阀仍常常内战,就是抢地盘、抢大烟。贵阳一些僻巷有很多大烟馆,家里招待客人,一般也是上床吸几口大烟。 前方战事越来越失利,国土沦陷越来越多,从外省迁来的学校和医校也就多了,贵阳城里接纳不了,就向外县发展。中央医院设在南门纪念塔附近,湘雅医学院迁到湘雅村石洞坡,大夏大学迁到河滨公园附近,军医鲁医学校设在安顺,浙江大学迁到湄潭,唐山工学院迁到马场坪,等等。贵州人口剧增,专家教授云集,人才济济,热闹非凡,南腔北调,更显得格外亲热。这是一次人口大迁移,人才大流动。 这时,贵州省卫生处成立,要利用我们一大批医学生作为生力军,去外县宣传种痘,我也报名参加。贾魅教务长亲自示范。我去东路龙里、贵定、马场坪、重安江一带。那时外县医疗卫生条件很差,没有人会种痘,我们就集中学生和中医边种痘边宣传,十几天即完成了任务。
贵医第一批毕业生霍蕴新等同学毕业实习时,到贵州省平坝县为当地农民接种牛痘。 1939年夏天,贵阳市霍乱流行,卫生处来人动员我们高年级学生参加抢救工作,我们全班同学都参加了。我们将庙宇当医院,打扫干净,地上铺草垫凉席,就地收容病人,收到明显的疗效。病人抬来的时候上吐下泻,气息奄奄,倒在地上,卷曲一团,一动也不动。经静脉补充生理盐水,眼睛睁开了,会说话了。生理盐水就成了救命药水。 老师们指导我们工作,嘱咐我们注意事项,我们就向病人和家属宣传,不喝生水,要喝开水,不吃生冷食物,大小便后要洗手,吃饭前要洗手,病人吐脏或泻脏的衣服要烧了埋掉等等,加上报刊宣传,群众提高了警惕,瘟疫得到控制,经我们抢救的病人死的很少,我们自己得到了锻炼,收获很大。三个月左右抢救工作结束,老师们为我们庆功。省立医院院长陈崇寿设宴招待,我们痛病快快吃了一顿,并第一次尝到了广州四海酒家酥脆的烤小猪。第二天,大家就回学校上课。 学校开课第一年,各科课程进行都很顺利。唯独一年级学生对个别老师讲课不满,向教务长提意见,贾教务长即予以驳斥,因此引起罢课赶贾魁的学潮,闹得人声鼎沸,并组织了纠察队挡在宿舍门口,阻止同学去两广会馆上课。 我们班是毕业班,全部课程即将结束,况且战事日益紧张,所以我们班大多数同学对闹学潮持反对态度。第二天,我们班同学联合起来,冲开纠察队,到两广会馆上课。本来不得人心的学潮,也就随之解体。学校当局还呈报教育部,要求不放寒、暑假,一年当三个学期,加紧培训。 1939年底,我班学业全部结束,并参加了考试。1940年2月,为我班举行毕业典礼,发给毕业证书,护士毕业举行烛光典礼,穿上白大衣,戴上白帽子,晚上的两广会馆,楼上楼下,楼前楼后,灯火通明,热闹得很。这是我最难忘的既隆重又热烈的毕业典礼。 毕业典礼结束,1940年2月1日,我班同学即搬到省立医院实习,分配到门诊或病房,开始接触病人,询问病史,检查体格,书写病历,并作红白血球计数和细菌、寄生虫的检查。每个实习医生管3、4个病人,但忙得眼花缭乱,有做不完的事情, 深夜都得不到休息。 2月4日,是一个大晴天,万里无云。大约是晚上9时左右,警报响了,大家都以为是演习,接着,急警报又拉响了,大家才慌慌张张的拿点东西到郊外隐蔽。我想回宿舍休息,但又心绪不宁,于是也到后院防空壕里和大家闲谈。不久,就听到天空远远传来像汽车栽荷过重的的嗡嗡声。我心想敌机真的来轰炸了。果然,日寇飞机在大十字一带丢下了炸弹,顿时火光冲天,医院附近也听到震耳欲聋的轰炸声。不到半小时,敌机飞走,出防空壕一看,我们宿含炸塌了一大半。真危险,也算幸运,大家惊吓之余,又在一块议论纷纷。 不一会,从外面抬来大批伤员,要求医生抢救。当时,只有娄瘦苹医生和我在场,我们马上进行轮救。外出躲警报的医生和护士也陆续回来了,大家抬送伤员,检查伤口、包扎止血,忙得不可开交。我们为伤员施行手术,伤口污染不重的,予以清洗消毒包扎;有骨折并且污染严重的,彻底清洗、扩创、摘除异物,疏松的缝合伤口,夹板固定骨折。忙了一天,我们才休息、吃饭。这是我离开重伤医院,以后第一次,也是我做实习医师笫一次参加手术,值得纪念。 省立医院研究,认为医院大楼可能是敌机的轰炸目标,必须迅速寻找新的院址。几天之后,就租下威西门外两大座新盖的草房,在贵医大批同学的帮助下,病人和家具很快就搬迁完毕。白天到威西门外新病房上班,晚上回医院宿舍休息。低班同学也来这里教学实习。大家来来往往,心情也还舒畅,有时还唱几句山歌:“一出威西门半坡,风吹杨柳笑呵呵,好玩好耍的张大姐呀!跟前赶后的憨么哥”,大家都学起来唱,路上并不寂寞! 长沙大火之后,湖南的湘雅医学院也迁来贵阳,又来了一大批医学专家。他们一部分去了中央医院,一部分来省立医院看门诊和查病房。
1951年,杨洁泉(前排左一)率贵州省抗美援朝骨科手术队在朝鲜 这时,到省立医院来的学生和医疗的专家教授很多,贵医的杨济时、尹觉民和刘谷荪主持内科;杨静波、袁印光、朱懋根和省立医院的秦申如主持外科;高永恩、阮贤希和后来的扬显素主持小儿科,杨济负责X光科,张俊卿负责神经科,秦作梁负责皮肤科,郭秉宽和邹子度负责眼科,沈克非讲授局部解剖学,李宗恩院长也来参加查房。湘雅医学院内科又来了张孝骞、吴执中和袁道;妇产科来了李瑞林等等,真是人才济济,名家云集。每逢李宗恩、杨济时查病房的时候,来听讲的人特别多。实习医生报告病历,一要准确掌握材料,背得很熟;二要讲得流利,语音清晰,才能基本过关或受到好评。 我实习儿科时,是杨素显老师指导。曾遇一小脑脓肿的患儿,杨老师示教前囟门穿刺术之后,即指导我实行穿刺,并注射了从德国进口的新药。
一年的实习,各科知识都得到巩固和提高。我很喜欢学习外科,经杨静波老师批准,刘震华和我一起留在外科工作,从此开始了我的外科医生生涯。 (作者介绍:杨洁泉(1909—1996),河北雄县人,著名外科专家。1942年2月,贵阳医学院医本科首届毕业生,1958年-1982年,任贵阳医学院附属医院院长,1979年-1982年,任贵阳医学院副院长。)